67歲的鬱鈞劍至今還記得,歌唱家王昆去世前對他說的那句話,“民族唱法的消亡,也許你們這一代就能看見。”民族唱法的邊緣化讓鬱鈞劍痛心,也促使他身體力行,努力讓民族唱法被更多人聽見和看見。
4月8日,全國近百位民族男高音登臺上海文化廣場,放聲高歌,一展當代民族男高音的風采。張也、方瓊、王麗達、王慶爽、楊學進等民族女高音作爲特邀嘉賓,也獻唱了經典民歌。
熱鬧的音樂會持續了三小時,《小白楊》《洪湖水浪打浪》《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等耳熟能詳之曲,迴盪在觀衆耳畔,鬱鈞劍壓陣登場,也動情高歌了一曲《說句心裏話》。
音樂會由中國-東盟藝術學院主辦,由鬱鈞劍擔任總策劃。這也是第38屆“上海之春”國際音樂節的特別參演項目。
2017年11月,鬱鈞劍被聘爲東盟藝術學院院長。學院是新建立的,如何在國內打響名號?鬱鈞劍提出,要在學術學科上佔領高地,比如在聲樂方面,舉辦民族聲樂的高研班,舉辦民族男高音的音樂會。2018年3月,“首屆民族男高音音樂會”以及爲期一週的“民族男高音研討會”在四川舉辦,取得空前反響。
如今,“民族男高音音樂會”舉辦到了第四屆,正在吸引越來越多人關注。
上海的音樂會現場匯聚了中國民族聲樂領域的老中青三代男高音歌唱家,除了眼熟的“60後”呂繼宏,還有很多年輕的面孔,包括“80後”“90後”“00後”的新生力量,也不乏“金鐘獎”民族唱法金獎獲得者。“要主打年輕力量。”鬱鈞劍強調。
在歌唱界,美聲唱法似乎已經成了衡量一切的標準,“沒人用芭蕾舞的標準評判民族民間舞,用油畫的標準評判國畫,用巴洛克式、哥特式建築的標準評判大屋頂、吊腳樓,用燕尾服的標準評判對襟布衫……唯有唱歌,是用美聲唱法評判民族唱法。”鬱鈞劍無奈地說,從評判標準到訓練體系,如今的民族唱法也可以說是“第二美聲唱法”。
“我們的民族歌曲來自我們的民族語言,聽起來很親切,沒有隔閡。”鬱鈞劍懷念以前的民歌演唱,邊唱邊向記者舉例,“花籃的花兒香”,香字可以唱出香味,“清粼粼的水來藍瑩瑩的天”,水字可以唱出流動感,而打、跑、走都可以唱出動作感。
“現在還有男聲像郭頌、何紀光那樣唱歌嗎,還有女聲像郭蘭英、王昆那樣唱歌嗎?”他感慨,像老一輩這樣原汁原味的民歌演唱者越來越少了,這種唱法也在被邊緣化,離當代人越來越遠。“現在很多人學小提琴、學鋼琴,學搖滾,學流行,學美聲唱法,但很少聽見城裏的孩子去學民歌。”更讓他揪心的是,很多孩子都不知道何爲原生態唱法了。
與此同時,他發現,美聲標準的規訓下,很多音樂作品都在朝着“大”的方向靠攏,歌唱家們都在唱“大江南”“大西北”“大黃河”,很少有作曲家去寫《南泥灣》《二月裏來》《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這樣輕盈的歌曲了。
“很多東西回不去了,但我們還是想盡微薄之力告訴大家,是有民族唱法存在的。”這也是鬱鈞劍堅持多年牽頭舉辦“民族男高音音樂會”的原因。67歲的他如今喜歡穿着一雙黑色布鞋出門,鮮少登臺,甘居幕後,將所有精力都放在民族唱法的教學、民族男高音的培養上,爲民族唱法奔走呼號。
鬱鈞劍認爲,中國語言與西方語言有着本質上的不同,唱法必須認識到語言的不同,不應該一刀切,“應該由語言決定唱法,由歌曲決定唱法,由環境決定唱法。”
同時他認爲,任何一門學科的成立,至少有兩個標準,一是訓練體系,二是評判標準,“民族唱法,首先要有一套自己的訓練體系,再有一套自己的評判標準。”
“訓練體系,我們歷來就有開嗓、喊嗓、溜嗓、吊嗓。”至於評判標準,他提出,西方藝術講“到位”,中國藝術應該講“味道”,“我們唱歌一定要忠於我們的味道。”
“民族男高音音樂會”連續舉辦四屆,蓄積了不少熱量,越來越多人開始直面民族唱法所處的現狀。抱團取暖的過程中,鬱鈞劍認爲,有更多人迴歸民族唱法,就會有更多人意識到民族唱法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