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藝版《等待多哥》:保留“等待”,顛覆“戈多”

沒想到北京人藝特邀被稱爲“改編老舍專業戶”的方旭前來導戲,執導的並非老舍先生作品,甚至不是京味題材戲劇,而是改編自荒誕派經典之作《等待戈多》的《等待多哥》。正如劇名所暗示,整個作品保留了“等待”,顛覆了“戈多”,對原著精神既有尊重又有重構,可謂是一版既有北京人藝味道又有方旭特色的經典詮釋。

《等待戈多》是貝克特戲劇代表作,被譽爲世界戲劇史真正的革新,因爲這部作品裏既沒有性格鮮明的人物,也沒有曲折連貫的故事情節,有的只是兩個無所事事的流浪漢,在無聊中一邊打發時間,一邊等待戈多。戈多是誰?他們不知道。戈多會不會來?他們也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也沒有發生,誰也沒有來,誰也沒有去”的荒誕悲劇。《等待戈多》雖然讓很多讀者和觀衆感到古怪難懂,但確實讓很多戲劇創作者感到振奮,成爲無數導演喜歡改編的作品。北京人藝舞臺上也都出現過各種版本,每個版本都不僅是對貝克特作品精神的詮釋,也是每個改編者自己價值觀和世界觀的表達。

方旭總能對經典作品進行獨特思考,這次他基本保留了作品中的人物關係,但表演風格被處理得極有人藝味道。孫驍瀟和張瀚生飾演的兩個流浪漢就像是北京胡同或街頭隨處可遇的一對兒老熟人。他們鬆弛幽默的插科打諢,隨意閒聊,讓人忍俊不禁。但是和原著一樣,一切並沒有改變,他們所期待的人始終沒有出現,生活依然在週而復始中重複。

金漢和李金濤飾演劇中另外一對重要角色的身份也做了重新設定,被設置爲劇場經理和經理助理;趙澤棟飾演的送信孩子也成了快遞小哥。這些原本較爲抽象的人設有了具體的職業,也和這版《等待多哥》的舞美整體設計成劇場環境相互呼應。原作中模糊的時空移到了真實的劇場,但舞臺“消失”了,只有互成“鏡像”的觀衆席。無論演員還是觀衆,每個人都是劇中人,也都是生活的觀衆。

而此版解讀對原著最爲大膽和重要的改變,是對劇中始終沒有出現的人物“戈多”的顛覆。“戈多”譯自“Godot”,被認爲是“上帝God”的諧音。對“戈多”的等待,以及“戈多”的始終缺席,揭示出當代人對於信仰的態度。而十分接地氣兒的“多哥”,則不再具有這種獨特的身份色彩。正如劇中所言,有“多哥”,也有“鄧哥”“燈哥”,他們都只是芸芸衆生的一個,沒有那麼重要。在漫長的人生等待中,不僅代表救世主的上帝“戈多”不會來,就連普普通通的“多哥”也讓人一次次失望。這樣的解構,爲原著帶來了新的意味,也更貼近當代人的日常生活與心靈狀態。這樣的改編也帶來一種新的解讀,就是世上沒有什麼救世主,對“多哥”的等待,不是對“上帝”的期待,而是對人類自己的等待。

北京人藝不是一個只有現實主義、京味特色的劇院,作爲一個有着非凡歷史和開放心態的院團,這裏上演過衆多國內外優秀藝術家改編創作的各種流派、極具特色的經典戲劇。因此,看到北京人藝的小劇場裏又出現了帶有深刻哲學意味、極具人藝表演特色的經典新解,讓人感到由衷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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