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節,我走南闖北來追你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李丹萍 記者 沈傑羣 來源:中國青年報 ( 2023年09月13日 04 版)

今年夏天,張喬和同伴去新疆旅遊,在霍城縣晃晃村偶遇了爲期一個月的“薰衣草雪山音樂節”。“場地近處是清幽的村莊房屋、如紫色海洋一般的薰衣草花田、晚風輕拂過的樹林,遠處可見雪山,抬頭有明月。”天地間的自然景緻與音樂相映,當地文化特色與村民交流溫暖,音樂節成爲張喬本次旅途的“意外之喜”。

在北京工作的95後職場新人王小景是個音樂愛好者,不久前,她和室友一起買了在內蒙古赤峯舉辦的音樂節門票,當日往返。“這場音樂節有我喜歡的歌手和樂隊,而且距離近,往返時間短,主辦方安排了接駁車,出行方便,這讓人好感度暴漲。很重要的一點是,這是在赤峯舉辦的音樂節,對於沒有去過大草原的我而言是一個全新的體驗。”

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發布的《2023上半年全國演出市場簡報》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大型演唱會和戶外音樂節熱度持續上升,演出506場,票房收入24.97億元,觀衆人數550.10萬人次。進入二季度以來,演唱會和音樂節進入相對密集期,且短時間高頻次的音樂節並非侷限在演出熱門城市。

今年的音樂節不但在大城市接連舉辦,在小城市也全面開花。和在一線城市相比,在二三線城市舉辦的音樂節有哪些不同?它們用什麼來吸引南來北往的音樂愛好者?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採訪了多位跨省參加音樂會的年輕人。

去二三線城市看一場音樂節

“也許以後我還會看無數場音樂節,但是永遠會記得這一年夏夜,與雪山、月光和花海同框的音樂節。”張喬說,現場的安保配置、服務設施、周邊消費區等一應俱全,除了受邀的歌手、樂隊演出,主持人還會請觀衆上臺展示才藝,贈送音樂節文化衫,“整體氣氛特別歡樂,互動感很強”。她覺得,這種帶有當地文化特色、和當地村民交流緊密的音樂節,給她這樣一個短暫的過客也帶來了很溫馨、溫暖的感覺。

“00後,在國外上大學,一般回國就是爲了看音樂節和live,順便探親。”這是朱羽軒的朋友張雨對她的評價。“很多小城市地方配套設施完善,喫住便宜,還可以順便旅遊”。在她和張雨看來,距離和環境不是問題,朋友和樂隊配置最重要。”反正每個音樂節場地都很遠,而且每次去看都灰頭土臉、滿身大汗的,鞋都被踩廢了。”張雨說。

北京創娛無界文化有限公司創始人兼CEO張翀碩,是五百里音樂節的創辦人,曾在摩登天空任副總裁,管理運營草莓音樂節、M_DSK音樂節等數十個大型音樂節IP。他坦言,在二三線城市舉辦的音樂節主要用戶還是來自周邊的一線城市。張翀碩以河北固安爲例,“從地理位置上看,固安近似於北京的“七環”,但它距北京的核心城區只有50公里”。對於觀衆來說,去二三線城市的音樂節可能比去一線城市的場地更方便。

聽歌、社交、連接生活……音樂節的功能在改變

在二三線城市繁茂生長的音樂節,其承載的功能、關照的需求,似乎遠遠超越以往一場常規文藝演出的體量。

當一線城市音樂節蔓延到二三線城市,首先折射出羣體需求的迸發與擴展。

中國音樂學院教授謝嘉幸指出,二三線城市湧現的音樂節,構成了“社會需求”。

謝嘉幸將音樂節大致分爲4種類型,即商業性活動、地方文化活動、社區自發活動以及校園活動。其中,地方文化活動一般指由政府主導,滿足當地文化需求的活動,這類活動多和傳統節日或地方的文化資源相結合。

當原本專屬大城市的音樂節下沉到小城市,吸引多方紛紛入局,且數量呈現出爆發式增長趨勢,音樂節的原始“音樂”功能與運作機制亦在悄然迎來新的變化。

曾經,音樂節是“發掘小衆音樂”的寶藏之地,如今,這個樸素的專業屬性被拓展了更多維度。

在朱羽軒看來,有的音樂節像是一個烏托邦,主要功能不再是聽歌,而是變成了感受氛圍,和朋友一起玩。“遇到喜歡的就聽,不喜歡的就在野餐墊上坐着和朋友聊天,而且露營區全是樂迷,氛圍超棒。”從前音樂節發現小衆音樂的功能主要落在了live house上。朱羽軒坦言,如果音樂節表演的樂隊她都不認識,她不會去看,但如果是live house,只要聽說風評不錯她就會去。“畢竟去live house成本不高,不喜歡抬腿就走”。

在環球音樂Capitol唱片中國董事總經理唐勇看來,早期的音樂節是一個純粹的音樂活動,現在它的泛娛樂性更強,除了聽音樂,還涵蓋了社交、休閒等功能。他同時認爲,現在的音樂節受衆更爲廣泛,“有的人可能不是樂迷,只是因爲朋友喜歡,就跟着來了”。

不過對於一種音樂屬於大衆還是小衆,唐勇認爲這是相對的,並且是一個不斷髮展的過程。他以搖滾樂舉例,最開始國內很多人都不知道搖滾樂這種音樂類型,直到改革開放後,聽搖滾的人才慢慢多了起來。到了20世紀八九十年代,唐朝、黑豹等樂隊的出現,讓搖滾樂逐漸被更多的人接受。2019年,綜藝《樂隊的夏天》第一季開播,21世紀以來漸趨沒落的搖滾樂再次被大衆看到,從前的小衆音樂變得不再小衆。唐勇認爲,這是市場發展的規律,未來每一種音樂類型可能都會有屬於自己的天地,小衆變主流是很有可能的。

唐勇認爲,在發展早期,二者都是獨立音樂的天地,而現在都更加多元化;live house受限於室內場地的規模,多爲專場演出,而音樂節則爲戶外表演形式,觀衆容量更大,承載藝人數量也更多。

當音樂節變成一門生意

去二三線城市看音樂節,並非每一次的體驗都很美好。不少觀衆認爲,當前音樂節的質量良莠不齊,有些活動的音樂性不足,配套設施不夠等。

謝嘉幸認爲,不論在幾線城市舉辦音樂節,音樂作品及表演質量都是關鍵。

在朱羽軒看來,如今的音樂節過於同質化,“是那幾個比較好賣票的樂隊排列組合”。五一期間,音樂愛好者王傅去了某四線城市參加了一場音樂節。場地緊鄰遊樂園,兩個地方的門票爲捆綁銷售,單日票價就700多元。在王傅看來,這個價格已經很貴了,然而高票價並沒有換來好體驗,“場地一般,位置偏,喫的東西也貴”。看完演出後他表示,除了音樂,其他都乏善可陳,“以後再也不去了”。

王小景覺得,一些有潛在文旅發展基因的城市,都可以考慮通過音樂節這種形式吸引年輕人。音樂節重在有特點,而不是氾濫和重複。“小而美的城市,可以和音樂互相成就”。此外,那些二三線城市開始規劃引入大型音樂節時,還是要考慮“持久性”的問題。如果只是偶爾一年辦幾天,熱鬧一場就散,並不會給當地文旅發展帶來很積極長遠的作用。與此同時,要建立好非常充分的基礎配套設施,提供良好的服務體感,並挖掘城市其他魅力點,這才能‘圈粉’,讓參加音樂節的客人成爲這座城市的新粉絲。”

在唐勇看來,在大城市和小城市舉辦的音樂節在演出陣容上存在差異。“一般來說,陣容越強成本越高,大城市的消費力更強,因此在通常情況下,在大城市舉辦的音樂節的可看度和音樂性更好。”

此外,有些小城市的音樂節的配套設施,例如舞美、燈光音響等,可能也會和大城市有差距,但在小城市生活的觀衆對於音樂節的熱情度更高。因此從整體上來看,唐勇認爲“音樂節走進二三線城市”是一件好事,“不但有助於音樂更多地走進普羅大衆的生活之中,也有利於拉動當地文旅和經濟的發展,是拉動內需的一種方式”。

“這是行業繁榮發展後必然會出現的問題,因爲有了健康良性的商業化運轉,音樂節才能擁有長遠的生命週期,最後時間可以檢驗和解決。而經過這個階段後,未來音樂節的主辦方將更具音樂識別力,中國音樂節行業將迎來真正意義上的高質量發展週期。”張翀碩說。

(應受訪者要求,張喬、王小景、張雨和王傅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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