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肖邦《第一鋼琴協奏曲》抒情溫暖，自信從容，劉曉禹從鋼琴前起身，國家大劇院音樂廳裏掌聲熱烈。恍然間，一切似乎與兩年前的那天有一瞬的重合——2021年10月21日，24歲的劉曉禹折桂第18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決賽曲目正是這首“肖一”。

肖賽冠軍，兩年來，太多觀衆期待一睹這個光環與劉曉禹的風采。11月3日、4日，劉曉禹與指揮大師鄭明勳執棒的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一同登臺，“肖一”旋律傾流，鄭明勳稱讚他的出色和細緻。私下裏，鄭明勳則偷偷打趣，這個年輕人的英文名字和功夫巨星李小龍同爲Bruce，仔細一瞧，長相也有些相似。

與李小龍一樣，劉曉禹的人生交匯着多元文化的光彩。他出生在法國巴黎，成長在加拿大蒙特利爾，父母是中國人，小時候，劉曉禹每年都會回國探訪爺爺奶奶，普通話說得毫無滯礙。“加拿大是一個移民國家，很多國家的文化在這裏相遇，這種環境帶給我一種啓發，就是不要用單線的方式來思考。”劉曉禹說。鋼琴不是他人生的全部，一如肖邦不是他鋼琴生涯的全部，“我很理解觀衆朋友們想要聽我彈‘肖一’這首招牌作品的心情，但就個人而言，我還是希望自己別像個機器一樣陷在套路里，儘量做到不重複。”

近期，與“肖一”並行的，是劉曉禹的獨奏音樂會和剛剛上線的新專輯《Waves》，在顯然擁有更多話語權的“自留地”裏，劉曉禹暫時遠離肖邦，開啓了一段更隨性的旅程。《Waves》是他的第一張錄音室專輯，名字可以直譯爲“波浪”，“永遠不固定”的水波契合着他心中的某種理想境界。選曲時，劉曉禹瞄向了拉莫、拉威爾、阿爾坎3位法國作曲家，其中，拉莫、阿爾坎堪稱古典音樂浩瀚世界裏的滄海遺珠。

“拉莫像一塊需要被重新發掘的金子，他爲羽管鍵琴創作的一系列作品對鋼琴的發展有很大貢獻，阿爾坎的作品對演奏技術要求很高，但這些年來，他們好像都被遺忘了。”劉曉禹說。爲了盡己所能把他們帶回大衆視野，劉曉禹精益求精，阿爾坎《船歌》中的某一段音樂，他錄了快要60遍。肖賽歸來後，許多類似的數字出現在他分水嶺般的人生裏，比如，獲獎的那個晚上，他甚至沒能先和父母見上一面，就被拉走商談後面的演出計劃，10天裏，他彈了7遍“肖一”。

現在，劉曉禹一年要彈將近100場音樂會，日程已經安排到了2026年。不久前，劉曉禹在上海舉辦獨奏會，從抵達到離開只有匆匆3天，唯一與工作全然無關的空隙，或許只有酒店附近的那一小段散步。

“獲獎之前，我完全是一個學生，一年頂多只有幾場演出。”劉曉禹曾朦朧地預見，他將要用全部的餘生學會消化這份榮譽與隨之而來的鉅變。從前，劉曉禹非常喜歡旅行，“一年出去一次，每次到機場都非常興奮”，而成爲名副其實的“空中飛人”後，想在疲憊與輾轉中維持住興奮，則需要一點技巧。每演出一段時間，劉曉禹會給自己放一個小假，“迴歸最正常的生活，基本上不見任何人，朋友們也不知道我回來了，過兩個星期再次出發，到達機場的時候，好像一切又都新鮮了。”

有趣的是，“職業鋼琴家”劉曉禹目前仍然把鋼琴視爲他的15個愛好之一，他習慣搜索每個城市的卡丁車場，每天藉助游泳的時間與自己相處，甚至還想過當一名廚師。從不刻意渲染練琴枯燥、艱苦的他，被許多人稱爲“非典型”的肖賽冠軍，未來，他必然將會擁抱更多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