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檐走壁”的跑酷,酷不酷?

從廣州地鐵萬勝圍站D出口出來,向北走不到五十米,這裏有一片由各種形態的牆體、單槓組合而成的小型運動場地,如果你是在某個天氣不錯的夏夜從這裏走過,你可能會看到一羣年輕人在高矮不一的牆體還有鞍馬、單槓之間“飛檐走壁”,在跑酷愛好者們看來,在各種障礙間閃轉騰挪的感覺實在是太酷了!

“飛檐走壁”的勇敢遊戲

跑酷是一項觀賞性極高的極限運動,它起源於法國軍隊一套提高士兵運動能力的訓練方法,主要內容是讓訓練者更迅速地翻越和躲避障礙,因此現如今的跑酷比賽也都包括競速項目。也正是因爲這一起源,跑酷實際上是可以脫離專門的訓練場地存在的,圍牆、壕溝、欄杆、屋頂,都可以是訓練的場所,面對不同的障礙,選擇不同的技巧,再加上不同技巧的排列組合,即使是同樣的一塊場地也能玩出無數種花樣。

這裏不得不提的就是電影《暴力街區》中的開場片段,男主角面對追殺,在自己居住的一棟再普通不過的公寓樓中利用欄杆、窗戶、煤氣管道等隨處可見的障礙物把追殺者耍得團團轉,這一片段也被不少電影愛好者奉爲經典。這部電影的主演大衛·貝爾是知名跑酷運動領袖,也是自由飛躍的創始人之一。

就在今年7月,湖南張家界天門山景區舉辦了一場“雲縱天梯”跑酷大賽,將天門山的999級“天梯”設計成了跑酷賽道。這是跑酷愛好者們公認的國內規模最大、賽道最長、技術難度最大、場地環境最爲獨特的跑酷大賽,這場賽事便將跑酷動作的連貫、難度、流程、完成質量四個方面作爲技巧賽和大招賽的考覈指標。參賽選手們的空翻、落地翻滾、側手反抓牆、反抓欄杆等技巧,在天門山“天梯”這一落差極大的賽道上展示起來就像古代的輕功高手一般,令人由衷喝彩。

不過,不論是在“天梯”體驗高山速降還是在普通的街道障礙間疾跑跳躍,在大多數普通人的刻板印象中,跑酷似乎有着很大的危險性,對參與者有很高的要求,但事實果真如此嗎?在專業跑者看來,他們的遊戲完全能夠成爲一項大衆運動。

極限運動?大衆運動?

一項體育運動的門檻大多由以下幾個因素決定:裝備、場地以及對參與者天賦的要求。與大多數運動不同,跑酷對專業裝備的要求幾乎爲零,一件舒適的T恤加上一雙合腳的跑鞋是大多數參與者的標配,對於年紀較小的初學者來說,最多就是在此基礎之上加上護膝、護肘。

至於場地,那便更加無所限制,城市公園或廣場,皆可成爲跑酷的活動場所。近年來興起的蹦牀公園也是不少愛好者們學習新技巧時常去的訓練場所。蹦牀公園中常見的海綿球池能很好地讓初學者避免在學習動作時有摔傷的恐懼感,實際上,在玩跑酷已經十多年的教練阿鐘的眼裏,這種恐懼感纔是進入這項運動的最高門檻。

阿鍾目前的學生年齡跨度很大,有50多歲身體健碩的大爺,也有家長通過網絡看到阿鐘的視頻以後,帶着5歲的小朋友來上體驗課,針對不同的學生他會制定不一樣的訓練方法。在訓練場地,你可以看到阿鍾幫小朋友在單槓上慢走訓練平衡性,可以看到18歲的準大學生從兩米多的平臺上一躍而下練習翻滾着地,也可以看到50歲的大爺藉助單槓一躍攀上兩米多的平臺。儘管運動能力有所差別,但技巧的多樣性使得練習者完全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技巧,這也與跑酷本身所推崇的隨心所欲的精神相契合。

在不少人看來,跑酷這項運動有很大的危險性,這一刻板印象是不少家長不願意讓孩子嘗試的主要原因,但是其實與我們時常在視頻中看到的在高樓頂進行的高空冒險運動不同,大部分國內的跑酷還是在相對安全的場地進行的,運動受傷的風險實際上與其他運動無二。在一些針對青少年的跑酷訓練場所,障礙物的邊緣都會用海綿包裹起來,避免磕傷。

剛剛練習跑酷幾星期的阿懶覺得,跑酷和武術、散打類似,它們不僅是一項體育運動,還有着與球類運動相比更強的實用性,可以稱得上是一項生活技能。“就好比有時候你會有翻過路邊的一座欄杆的衝動,而跑酷就是讓你怎麼翻得更帥、更安全!”

阿鍾說,少年時期自己練習跑酷時,只能跟着視頻練習,一幀幀地解析分解動作,這種並不系統的訓練在他們這些先行者身上留下了一些陳年傷勢,而如今作爲教練,他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經驗教訓,幫助學員們避開一些風險,讓更多人敢於嘗試。在阿懶看來,這是教練做得很好的一點。

發展道路尚有坎坷

在社交媒體上,跑酷的熱度其實並不低,仍以今年的天門山“雲縱天梯”跑酷大賽爲例,在抖音平臺,這一賽事話題下的短視頻作品有上千條,截至8月18日總播放量已經達到了9.1億次。

在賽事規模上,69位選手參賽角逐30萬元的獎金,其中還有像原國家女子體操隊隊長商春松這樣的明星選手。

不論是從規模還是熱度上看,在互聯網平臺上,跑酷都可以稱得上是一項熱門運動,但與線上的火熱不同,跑酷運動在廣州卻暫時陷入了“叫好不叫座”的困境中,作爲廣州地區第一批接觸這項運動的人,阿鍾和阿杰對此有些憂慮,作爲廣州市跑酷小圈子爲數不多的幾位公認的高手之二,他們倆也因爲早年間不科學訓練留下的舊傷而未能前往湖南參加比賽。

儘管跑酷對場地的要求並不高,但現如今在廣州,允許參與者們隨心所欲地享受跑酷的地方並不多。早年間,阿鍾和阿杰曾在地鐵華師站進行訓練,現如今即便是開放的公園也會有保安將訓練中的他們趕走。

萬勝圍站D出口這片不到100平方米的區域被稱爲跑酷公園,是他們目前唯一能夠自行運營的場地。在規劃時,開發商把它作爲旗下商業中心周邊青年文化街區的一部分。阿鍾他們接手前,上一個跑酷運營團隊已經解散。他們只有在突破新技巧的時候會選擇花上些許門票錢去蹦牀公園訓練幾個小時,但作爲營業場所,他們必須在不干擾到其他客人的前提下進行訓練。

另外,露天場地受限較多。首先是天氣,盛夏時節的廣州時不時的陣雨常常讓他們計劃內的排課不得不延後,一方面雨水會讓地面更加溼滑,帶來一些安全隱患,另一方面被雨淋溼的軟墊等器材也不適合使用。

阿杰說,他們現在的課程都是一小時的私教課,但一塊處於鬧市區的室外場地過於喧囂,且場地太小,完全不適合上課。對於慕名而來上體驗課的人而言,這樣的場地會讓體驗感大打折扣。一位從黃浦區帶孩子來體驗的家長就抱怨道,他們從家到達跑酷公園大約要四五十分鐘的車程,在隸屬商業區的場地周邊,停車成了一個大難題。

天氣、距離等客觀因素已經形成了不小的限制,露天場地對初學者心理的影響又是一個難以解決的麻煩。很多愛好者並不願意將自己初學時的窘迫展現在大庭廣衆之下,但跑酷公園的這片區域不僅位於地鐵站出口附近,周圍還有保利廣場、萬勝廣場兩個商圈,甚至對面便是兩家餐廳的落地窗,這對初學者來說難免會有些尷尬。

阿鍾與阿杰也並非沒有做過嘗試,但由於沒有一個專業的組織或商業機構作爲支撐,無論尋求行政上的幫助還是和投資者洽談合作都有不小的困難,這條路也並非沒人走過,實際上兩位教練現在上課用的一些器材便是曾經的同好們轉行後留下來的。

在這條路上,湖北、山東等省份已經走在了前面,儘管它們接觸跑酷的時間要更晚一些,但近幾年這項運動在這些省份的發展卻超過了廣東。以湖北爲例,武漢市就有教學規模達到300人以上的跑酷訓練營,而在廣州,卻連一家專業的訓練營都沒有。

不過不管跑酷的發展面對着怎樣的困難,大環境上看,它還是朝着好的方向在走。作爲國內最早接觸跑酷的一批人,阿鍾和阿杰至今都承受着來自家人的強烈反對,但對於年輕一些的阿懶來說,儘管父母並不理解,但並未強迫他放棄這項運動,而一些年輕的家長如今甚至主動帶着孩子來體驗私教課,希望通過跑酷鍛鍊孩子的身體機能。或許跑酷無法像飛盤一般短時間內爆火,但畢竟它被公衆認可的程度還是在穩步提升。

8月17日,阿鍾在朋友圈發佈了一條視頻,他終於克服了內心的恐懼,在蹦牀之外的場地上完成了被他稱爲“猩猩後”的高難度動作——金剛後空,與體操中的跳馬類似,這個動作需要在身體向前越過鞍馬的同時,使身體在半空完成一週向後的轉體,如果不順利,最嚴重的後果很可能是頭或後頸着地,不過從視頻來看,他已經不再爲此擔憂了。

最近,阿杰在白雲區找到了一位具有合作意向的老闆,儘管需要的場地並不大,還需要與一個國學教育機構分配使用,但總歸有希望走進室內,給初學者們一個更好的學習環境。這已是小小的突破,也推動着廣州跑酷一點點地往前走。

策劃:陶勇 統籌:蘇荇

採寫:羊城晚報記者 範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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