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報報道 記者 趙霜】編者的話:“中國已經成爲世界科研樞紐之一。”在11月5日至8日舉行的香港桂冠論壇2025上,來自多個國家和學科領域的專家學者這樣稱讚中國科研發展取得的成就。這場由香港桂冠論壇委員會主辦的活動旨在促進各學科領域的學術交流、探討科研成就與未來創新方向。在採訪中,參會的邵逸夫天文學獎、生命科學與醫學獎以及數學獎獲得者們不僅向《環球時報》等媒體記者分享了對於學科發展的見解,還紛紛表示,同中國科學界的合作令他們印象深刻。
諾獎得主、德國天體物理學家根策爾: “中國已成爲全球科研樞紐之一”
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德國天體物理學家萊因哈德·根策爾在採訪中提到,他與中方研究人員有着非常緊密的合作。根策爾和美國科學家安德烈婭·蓋茲因在銀河系中央發現超大質量天體而獲得2020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在此之前,他已因對黑洞的研究獲邵逸夫獎。根策爾表示,對於黑洞的探索還未結束,“我們還沒有完全測量出黑洞的自旋,這些研究難度很大”。他補充說:“除此之外,我們不僅研究黑洞,還在研究星系的演化——星系如何形成、恆星如何誕生、結構如何形成等。”
在被問及“中國是否已成爲全球科學研究的樞紐之一”時,根策爾表示,這是“毫無疑問的”。根策爾所在的德國馬普地外物理研究所與北京大學科維理天文與天體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團隊有非常緊密的合作,因此他接觸過不少中國學生。根策爾稱讚這些學生“非常努力”,其中一些已經成爲團隊中的後起之秀。
天文學是一門古老的學科,但又十分依賴先進的儀器。在談到位於中國貴州的500米口徑球面射電望遠鏡(FAST)時,根策爾表示,這類射電望遠鏡在特定研究領域非常重要,“我認爲它在搜尋活躍射電源,尤其是快速射電暴的研究中無疑會發揮重要作用”。
隨着越來越多的國家推進對太空的研究,“太空軍事化”成爲一些人擔憂的風險。根策爾對此表示理解:“探測地面上的情況,主要取決於從太空中收集到的信息量。”不過,根策爾認爲國際合作仍然是主流觀點,因爲當推進一項大型工程時,成本問題往往會成爲阻礙,通過國際合作能夠明顯緩解經費壓力。
他提到,歐洲的激光干涉儀空間天線項目就在和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合作,不過因爲政治局勢,現在雙方的合作規模較小。“我們與中國的合作無疑是未來的趨勢。”根策爾說道。
德國生物學家鮑邁斯特: “中國或擁有世界最多高端顯微鏡”
2025年邵逸夫生命科學與醫學獎得主、德國結構生物學家沃爾夫岡·鮑邁斯特在接受《環球時報》等媒體採訪時表示,與中方的多次合作經歷讓他感覺到,在一些大的決策上,中方行動自發且高效。
鮑邁斯特是電子顯微學領域的專家,因在冷凍電子斷層成像方面的成就獲得2025年邵逸夫生命科學與醫學獎。
鮑邁斯特表示,自己在讀本科時首次接觸到電子顯微鏡。“那時學校安排的課程都很無聊。”回憶起這些細節,鮑邁斯特認爲,使用電子顯微鏡比畫動物解剖圖“有意思得多”。
上世紀80年代末期,隨着新設備的出現,鮑邁斯特認爲,可以嘗試建立冷凍電子斷層掃描技術。這項技術能夠在接近天然狀態下展示蛋白質、大分子複合物和細胞間隙等生物樣本。該技術可呈現疾病過程中細胞內分子之間的相互作用,有助於藥物開發。他提到,現在幾乎所有大型醫藥公司都有自己的冷凍顯微鏡相關實驗。
2019年,鮑邁斯特加入上海科技大學成爲該校iHuman研究所的特聘教授。提到這份工作時,鮑邁斯特表達了一些“遺憾”——2020年新冠疫情的暴發導致國際交通一度受阻,研究工作被推遲。“在這期間,我們能做的就是採購設備。”鮑邁斯特介紹說,研究團隊從2023年起正式運作,現在擴大到20餘人。
冷凍電子斷層掃描技術耗資不菲。據鮑邁斯特介紹,要建立一套完整的工作流程,需要上千萬美元的投資,此外還需要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來進行操作,對於生物技術公司和大學來說這是一筆昂貴的投入。“不過情況在發生改變,很多地方建立了大型共享設施,配備多臺高端顯微鏡供用戶短期使用。”他補充道。
談到中國在電子顯微學領域的發展,鮑邁斯特表示:“我認爲中國可能是擁有高端顯微鏡數量最多的國家。”他以自己與中方合作的經歷爲例稱讚道:“在我們想要購買較爲昂貴的設備時,領導層很快地做出了決定,這一點我覺得非常棒”。
鮑邁斯特坦言,當下一些國家的科研工作正受國際政治局勢影響,人員交流減少,獲取設備面臨困難,“科學現在不再完全無國界了”。不過鮑邁斯特表示,他與中方的合作將會繼續,並且還會將更多精力放在這些工作上。
英國數學家希欽: “更多數學家來華開展研究”
在接受《環球時報》等媒體記者採訪時,英國數學家奈傑爾·希欽表示,中國有人才也有經驗,“現在的中國正邀請來自全球的人才共同探討未來的發展之路。”他這樣說道。
希欽因對幾何學、表示論和理論物理學作出重要貢獻,獲得2016年邵逸夫數學科學獎。希欽告訴記者,由於在高中時各科成績都很優秀,他曾希望成爲一名工程師。然而在書中看到航天工程相關的方程式時,希欽覺得這些內容“太簡單了”。意識到工程師可能並非是適合自己的發展方向,希欽決定專攻數學研究,並進入牛津大學深造。
“與很多學科不同,研究數學需要的只是紙和筆。”希欽介紹稱,數學被一些人認爲是一門“孤獨的學科”:“總是有類似這樣的疑問:數學的價值是什麼?對社會有什麼意義?”在希欽看來,純數學與物理現實之間,存在着一條關聯鏈。“我的數學研究和絃理論有關,儘管這不是一個可驗證的物理理論,但它和許多其他領域仍有關聯。我們做的研究,可能基於一些更貼近物理現實的東西。”
在希欽看來,未來數學會變得“越來越抽象”,數學家們在交流中使用的概念越來越複雜,在做研究時很難在腦海中完全掌握這些概念,這將導致計算機的使用越來越頻繁。
他表示,在這樣的趨勢下,未來人們可能需要找到一種同機器交流的方法。一方面,學者需要維持對自身研究領域的認知,另一方面也要接受來自計算機的輔助。“這不僅僅是讓計算機幫我們處理數字,還包括使用計算機幫助我們理解複雜的概念。”
在希欽看來,未來的數學研究對於計算機的利用模式可以分爲傳統方式和人工智能方式,“一個可能的模式是:研究者向人工智能提出一個數學問題,它會給出一個結果或部分結果。你不能完全信任人工智能,但由它提供的信息可能足夠支持你的研究取得初步成果,並幫助你進一步發展數學結論。這會是一個輔助的過程。”
希欽補充說,這個過程中存在的問題是需要用到多少臺電腦。隨着越來越多人對使用人工智能感興趣,有很多公司開始訓練他們的系統,讓它們來做數學奧林匹克競賽題。“爲了解決這些問題,人工智能可能需要巨大的算力,這包括使用很多電腦——儘管這些公司通常不會透露具體數字。”希欽說,“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使用人工智能來解決數學問題可能非常昂貴。”
談到中國數學學科的發展,希欽提及他近期注意到的一個現象——很多研究數學的專業人才正在從美國等國“迴流”中國。在這裏他們備受重視,獲得了大量開展研究的機會。
“我知道很多這樣的案例”,他告訴記者,很多優秀的數學家來華後,指導並培養了許多中國本土的研究人員;同時,中國政府和相關機構設立一系列基礎科學獎項,通過各種交流平臺,邀請來自全世界的人才共同商討發展之路。
希欽還是多家國際數學學術刊物的編委會成員。他表示,從論文投稿的數量來看,中國的研究團隊如今已經擁有很強的專業能力。